奉嵐無辜地眨眨眼：“我是覺得在這種環境下, 神色肅穆是對生命的尊重。”

眾人：“……”

秦訊低咳一聲，把話題轉移：“老柳，你的意思是確實張明傑的死亡是意外？”

柳昊砸吧下嘴：“從法醫學角度來說, 確實沒有任何痕跡顯示是他殺。”

“但是從常理來推斷，又總覺得有哪裏不對，是吧。”秦訊點出了他心裏所想。

柳昊點點頭，算是承認了秦訊的說法。

“張明傑的公司是做外貿的, 他的崗位也只是一個小保安, 因為脾氣不好, 在公司裏也沒有什麽朋友, 他為什麽會忽然說有客人來，讓他家老婆做那麽多的飯菜，這是疑點一。”秦訊看看解剖臺上的死者。

“疑點二，既然說要請客, 那肯定會有與客人接觸的記錄, 通訊記錄, 監控視頻全部都沒有，那所謂的客人是真有其人，還是張明傑在說謊, 如果他說謊, 又是為什麽？”

“疑點三，根據你們對他媳婦的筆錄, 張明傑喜歡喝酒，但酒量不行, 一般超過二兩就開始出現輕微醉酒狀態, 超過五兩就直接不省人事, 但現在卻在喝下足足一斤的白酒後不但沒有酒精中毒, 還吃下了這麽多的飯菜，最後胃破裂而導致反芻窒息而死。”

秦訊這麽說著，兩位法醫都沈默了，這確實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。

“還有疑點四……”清朗的聲音從解剖臺那邊傳來。

眾人轉頭，就看見奉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裏，他正仔細端詳著屍體的肩膀處。

“這裏似乎被蚊蟲叮咬過……”奉嵐指了指左肩的位置。

柳昊一怔，隨即點頭：“這裏我們有註意到，叮咬痕跡符合蚊蟲的軌跡。”

秦訊聽了卻若有所思：“你在懷疑是蟲子。”

奉嵐點頭又搖頭：“不是很確定。”

柳昊與謝長生兩人都聽糊塗了，柳昊開口問道：“這位小同志認為是蚊蟲叮咬造成的？”

但話一出口，他自己就搖頭否認了：“這怎麽可能，蚊蟲會傳播痢疾，吸血蟲病，腦膜炎這些病癥，但從沒聽說會讓人變得瘋狂進食。”

“也許不是普通的蚊蟲……”秦訊看著奉嵐的眼睛，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。

奉嵐眉眼帶笑，給了秦訊一個讚許的眼神。

“老柳你們有解剖他的腦部嗎？”秦訊突然問道。

“啊？當然，腦白質及胼胝體密度減低，典型的酒精中毒癥狀，多肽素緊劇上升，誤導大腦認為人體一直處於饑餓狀態。”柳昊說著當初他解剖時發現的那些病理特怔。

“如果可以，你們現在能再解剖一次嗎？只觀察腦部。”奉嵐聽完，對柳昊說道，他想確定自己的判斷是不是正確的。

柳昊看了看秦訊，後者給了他一個肯定的點頭。

柳昊聳聳肩，與謝長風對視了一眼，他們不認為再次解剖還會得到更多的線索，但既然秦訊說了，那就再解剖一次，說不定還真有被他們忽略的地方。

兩位專業法醫在裏面解剖時，秦訊與奉嵐就站在外面吹風。

奉嵐看了看秦訊：“你怎麽突然就認可了我的看法。”

“不是認可，只是存疑，做警察的不能放過任何疑點，哪怕他是如何的荒誕無比，只要那是真相。”秦訊的眼神中透露出認真的神色，那是一種對自己職業所應背負的執著。

看著這樣的秦訊，奉嵐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不爭氣地漏跳了幾拍……

解剖室裏突然傳出兩個法醫的驚叫。

秦訊與奉嵐對視一眼，迅速地推門而入。

只見柳昊與謝長生兩人一左一右站在解剖臺前，滿臉震驚地看著那具屍體。

“怎麽了？”秦訊眼含警惕地看著他們。

柳昊聽見秦訊的詢問，慢吞吞地轉向他們，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。

“我發誓，之前的解剖完全不是這樣。”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，但眼前的一幕，卻依舊令人覺人異常的恐怖。

奉嵐一個箭步沖上前，就見那屍體打開的頭顱骨裏，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一種黑色的類似螞蟻的蟲子，張明傑的腦子已經被它們啃食將近一半了……

“螞蟻蠱……”奉嵐輕聲地說道。

“什、什麽螞蟻蠱？”柳昊懵然地看著他。

“螞蟻蠱，苗疆蠱蟲的一種，喜食腦子，它們沾到人體，就會咬破皮膚鉆入體內，延著血液系統爬上腦子進行駐巢產卵，爬行時所散發出來的毒素，使得血糖濃度降底，給大腦造成一種強烈的饑餓感，使他下意識地攝入大量的食物。”

奉嵐擡頭看了看三人：“你們之所以沒察覺到，是因為那只母蠱當時還還沒來得及爬到腦子裏，而且我想，那所謂的客人應該也是這蟲子分泌出的毒素，而對人體造成的幻覺，讓張明傑主動去準備食物。”

“因為它需要人體攝入大量的熱量，來保證它的卵在產出後有足夠的食物供應，只是……”

奉嵐皺皺眉。

“只是什麽？”秦訊問道。

“張明傑只是一個小小的保安，誰會無緣無故地給他下蠱？”就這點秦嵐覺得奇怪。

“不，有人會。”秦訊突然說道。

奉嵐腦中靈光一閃，眼前浮現出那女人那張憔悴的面貌，脫口而出：“他媳婦！！”

……

李春蘭獨自在吃泡面。

婆母去了她姊妹家裏，說是想打聽法院如何起訴的事情，據說她姊妹家裏有人曾經打過官司。

臨走到時候，婆母恨恨地看了她一眼，嘴裏念叨著一定要她償還她兒子的命。

李春蘭無所謂，告與不告都是婆母自己的事，與她無關。

張明傑死了，沒有了男人的打罵聲，這屋裏顯得安靜至極，但李春蘭很享受這份安靜，她甚至連電視都沒開。

她現在一個人在家也不想煮飯，幹脆就泡了方便面來吃。

才吃了幾口，李春蘭就聽見了敲門的聲音。

她疑惑地擡起頭，他們家向來與鄰居沒有什麽來往，這時候會是誰來？

李春蘭從盒子裏撕下一張抽紙，抹了抹嘴角，又整理了下看著有些蓬亂的頭發與衣服，這才不疾不徐地去開了門。

門開了，看著眼前兩張熟悉的面貌，李春蘭眼中閃過一絲意外。

“你是秦警官，還有……記者同志？”她遲疑地確認道。

“上午才見了面，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。”奉嵐怕秦訊那張臉嚇著人家，主動上前笑著搭話。

被擠到一邊的秦訊：“……”

“對不起，你在吃飯嗎？”從李春蘭肩上望去，奉嵐看見了桌子上那桶泡面。

“啊？沒事，你們進來吧，對不起啊，家裏沒做飯，不能招待你們。”李春蘭回過神，忙不疊地招呼著他們進來。

“沒事，就是過來找你了解點情況。”奉嵐笑吟吟地道。

兩人隨李春蘭進了屋，在沙發上坐下，李春蘭忙前忙後，給他們倒了水，又拿了點果盤放在桌上，這才不安地搓著手，坐在他們旁邊的單人沙發上。

“秦警官，請問找我是有什麽事嗎？能說的我之前都已經說了……”她惴惴不安地問道。

“我有一個問題。”奉嵐舉手。

李春蘭怔楞了下，開口說道：“這位記者同志，你說。”

“你知道草鬼婆嗎？”奉嵐問她，並不著痕跡地仔細觀察著對方的面部表情。

“什麽……草鬼婆？”聞言，李春蘭的眼中露出一抹茫然。

不是蠱婆？奉嵐有些意外。

如果真是蠱女，聽到這話，怎麽都會有一點反應，但是李春蘭的樣子看起來卻不似作假。

秦訊見奉嵐在對他微微搖頭，就知道李春蘭不是。

他想了想，說道：“今天法醫對你丈夫的屍體又重新作了屍檢……”

“哦。”李春蘭無所謂地應了一聲。

秦訊又說道：“在你丈夫的大腦裏發現了大量的螞蟻。”

李春蘭：“……”

片刻的失神後，她猛地一下站了起來：“你說什麽！！”

她的聲音拔高，顯得尖銳又刺耳。

秦訊不適地皺起眉頭，他剛想再說點什麽，卻見那女人在短暫的失態後又重重地跌坐回沙發上。

她的雙眼無神，表情似哭似笑，嘴裏喃喃地低語道：“他沒騙我，是真的，沒有騙我……”

秦訊頓時警覺起來：“他？誰說的沒騙你？”

李春蘭一楞，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漏了話，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，嘴也閉得緊緊的，只是交握的指節泛白，顯露出了她內心的極度不安。

“是個男人對嗎？”奉嵐突然插嘴。

李春蘭的嘴唇抿得更緊了。

“那個李大哥幫的你。”這句話奉嵐用的是肯定語氣。

李春蘭猛地一擡頭，雙眼死死地盯著奉嵐，眸中閃過一絲瘋狂。

秦訊不著痕跡地偏了偏身子，擋住了李春蘭的目光。

“那個李大哥住哪？”秦訊問。

李春蘭又不吭聲了。

秦訊說道：“你知道我是警察，想查一個人很簡單的，你說與不說，查到他本人只是遲早的事。”

李春蘭眼中的瘋狂變成了掙紮之色，她的面色陰晴不定，最終她輕籲了口氣，像放下了什麽擔子似的，原本一直緊崩著的身子也癱軟了下來。

她靠在沙發上，冷笑道：“你們找不到他的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他會法術，他是神仙！”李春蘭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亢奮。

“你是說這樣嗎？”奉嵐眨巴眨巴眼，從衣袋裏掏出一張黃紙，在李春蘭的註視下，迎風一晃，那紙頓時無火自燃，瞬間化了灰燼。

李春蘭瞳孔微縮：“你也是神仙！！”

奉嵐：“……”

秦訊：“……”

嵐嵐三連否：我不是！我沒有！別瞎說！！

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！！我愛科學，QAQ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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